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母親的電話

作者: 陳華卿 來源: 牡丹晚報 發(fā)表時間: 2022-10-26 10:07

陳華卿

母親又打來電話,絮絮叨叨地向我說起她一天的活動。早起干活、做飯、伺候父親……事無巨細(xì),全給我“匯報”一遍,連鄰居家喂的那幾只雞、養(yǎng)的那條小狗的事,都要細(xì)說一遍。我不厭其煩地聽著,并不打斷。電話最后,還不等我問她身體怎樣,她就掛了電話,一如往常。我無奈地笑了笑,只好接著去做我的事。

母親這樣的電話,時不時都要打來,但每次內(nèi)容都差不多。

記得當(dāng)初給母親安裝電話,可她覺得電話費(fèi)貴,不讓安——她這一輩子,苦日子過慣了。后來拗不過我們,家里還是安上了電話。只是每次打電話,母親的話都說得很短,只要表達(dá)清楚意思就行,那是為了節(jié)省電話費(fèi)。那年,母親四十六歲,和我現(xiàn)在的年紀(jì)一樣。

又過了幾年,有了手機(jī),我們姊妹幾人想著給母親買部手機(jī)。她先是以不會用為由,拒絕花錢。好家伙,一部手機(jī)兩千多,快趕得上兩畝地一年的收成了!況且,那小玩意不中吃不中喝。還是年輕啊,不知道日子比樹葉還稠,太不會過,凈亂花錢。所以,母親很不高興,甚至很生氣。那年,母親五十歲。

等我外出工作,有能力了,就給母親買了部手機(jī)。新款的,小巧輕盈,適合母親使用。我欺騙她說只花了幾百塊錢,但母親還是覺得貴,最后勉強(qiáng)答應(yīng)收下來。給她辦了個移動號,一直用到現(xiàn)在。她常用這個號給我打電話,給我的孩子們打電話。說到高興處,也常忘了時間,一聊就是十幾分鐘,拉家常般的不愿放下。那時,母親六十多歲。

父親退休后,身體不好。母親便悉心照顧,不讓我們費(fèi)心,她只希望我們好好生活。給她打電話,從來都是報喜不報憂。除非父親病了,需要去醫(yī)院,她才很難為情地給我們打電話,似乎欠了兒女們多大的情似的。這讓我們很不好受,也因此常常埋怨她:養(yǎng)孩子干什么?不就是老了有個依靠嗎?不都說“你養(yǎng)我小,我養(yǎng)你老”嗎?

母親聽后很是自責(zé),表示以后及時給我們說。果然,再打電話給母親,她總是把父親的情況說得很詳細(xì):吃的什么,做了哪些事。而每每問她怎么樣,她總說,“我很好”,就這么一句話,很開心的樣子。那時,母親已近七十歲了。

我們有二妞妞的時候,母親來城里幫著看孩子,這一住就是十年。在城里住的日子里,她常掛念她的兩畝地,掛念左鄰右舍,掛念在家務(wù)農(nóng)的我的姐姐。每當(dāng)這個時候,母親就給鄰居、給姐姐打電話,并且,不再吝嗇話費(fèi)——打起電話就要把事說清楚。每當(dāng)和他們打電話的時候,母親的聲音都挺高,也很開心,總是說自己在城里很幸福。其實,我和妻都知道,母親過得并不輕松——看孩子的活不是輕松的,抱著摟著,搖著晃著。當(dāng)奶奶的,就是看不得孫女孫子哭一聲,心疼啊。除了看孩子,照顧孩子的吃喝拉撒外,母親閑不住,還要拖拖地,洗洗衣服。我和妻子工作要按點(diǎn)上下班,顯得很 忙。只要有時間,我們就盡可能多做些家務(wù),我們也希望母親能輕松一些。可在母親看來,我們是公家人,做的是大事情,回到家就該歇歇。所以,母親眼里都是活,她什么都要干,什么都該干。勸她多休息休息,別累著了。她總說自己還能動,還能幫些忙。只要干著活,她心里就高興,就會不覺得累了。那時,母親已七十多了。

再后來,孩子們都大了。看著孩子們都能離手了,母親就想回老家。知道母親不想拖累我們,可母親理由充分。什么老家空氣好,父親的身體也需要多活動。什么住樓房有許多不便,連拉呱的人也不好找等等,堅決回老家。

回老家后,母親的電話又來了。不過,提及的重點(diǎn)是她一手帶大的孫女孫子了。電話打過來,和我們簡單說幾句,就會讓她孫子、孫女接電話,邊通話邊笑,很幸福,很滿足。

自從換了智能手機(jī),文化程度不高的老太太竟也學(xué)會了視頻通話,隔段時間就要視頻,只有見到人她才放心。要是忙,來不及接她的電話,她一天都不會踏實。打電話問這個,問那個,求證沒什么事了才放心。末了,還要來一句“你沒騙我?”得到肯定答復(fù),或是親自接到那個誰的電話,她才真正放下心。

感謝這個飛速發(fā)展的時代,有了電話,它讓母親和子女、親人拉近了距離,連通了心靈。我希望我的電話一直響下去,來電顯示——“媽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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